《长宜》107
第一百零七章
冷夜抱着啸云回到房间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是湿透的状态，怀里的啸云时不时因为淋雨发热而打起一阵阵的冷颤，就算是回到了相对暖和的房间里，却依旧是双目紧闭没有一丝动静。
青竹很快拿了替换的衣物过来，而冷夜不愿让啸云身上的雨水沾湿了孩子的床铺，便是将啸云抱回了自己小厢房的床榻上。湿透了的衣物一件件褪下来，冷夜的心却越来越沉重。啸云的身上，就在那些平日里被衣物遮蔽住的地方，大大小小伤痕遍布。
有的是很明显的戒尺责痕，规规整整排布在啸云的两团上；有的则是不那么整齐的，想必是练武时跌落造成的淤青或是擦伤，就那么青黄交接地藏在啸云身上的各个地方。而他终于也发现了啸云左手上缠着的渗着血迹的纱布，小心翼翼揭开来，入目俱是红肿，甚至在严重处还擦出一片血色。
冷夜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十四岁的白啸云，明明处于最会撒娇最想要寻求大人关注的年龄，却选择了独自忍下这么多的疼。
冷夜沉默着帮啸云换下了湿漉漉的衣物，重新换上干净的里衣。而就在他刚准备伸手将啸云抱回房间时，啸云却醒了。冷夜看到啸云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神情直直盯着床顶，直到近乎半炷香之后才坐起身子，淡淡看了他一眼。
“冷夜，谢谢你。”冷夜看看见他的少主眸色近乎纯黑，就像是最深最彻的夜，而啸云向他道谢的语气却一如往常般诚挚。白啸云站起身，推却了冷夜想要搀扶的动作，虽说发热带来的晕眩感仍让他有些恶心，可他还是一步步自己往外走着。直到两人出了房门，白啸云才扭了头过来带着一丝笑意道，“冷夜，你自由了。”
雨后的夜晚飘来清新的泥土气息，白啸云看着惊愕在原地的冷夜，没有再多做解释。他抬脚往院门方向走着，这平日里不过十几步的路程如今却远得近乎漫长。白啸云什么都不愿去想，他累了，身心俱疲。
“啸云。”
白啸云没想到他会在院门口遇到他师父。这些天来接连不断的误会、斥责与惩罚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师父对他的那份爱意，他真的很想告诉自己师父不会不喜欢他，不会不爱他，可他全身上下叫嚣着的伤痛不断叫嚣着提醒着他，这份爱太沉重，又太疼了。
现在连他都说服不了自己了，这份爱他原本便接受不起，此后也再不愿冒充另一个人的名号来接受。
满腔的委屈、不甘与愤怒瞬间占据了白啸云的整个情绪，泪不受控制地上涌着，刹那间便红了他的眼眶。
——“啸云，你所经历过的，为什么一直要瞒着为师？”
——“师父，您在乎的到底是谁，是我，还是盛天心？”
中年人的话音明明充满了疼惜，却又因为一时拉不下脸面以责问为伪装，而少年人一腔情绪复杂而哀伤，冲出口的话不再加以思考与掂量。两个人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向对方发出质问，话音落下却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啸云，你怎么会知道盛天心？”心中隐痛被提及，展旌辞微微一怔。他看着面前任由眼泪落了满面的啸云，这个孩子，到底知道多少又瞒着自己多少？
“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啊，”白啸云的心沉到了最深处，他睁大了眼去看着他的师父，一息之后他撤回目光重新看着自己面前的青石地板，一滴泪带出近乎蚊蚋的声音，“可是，我想做我自己。”
“白啸云你做什么！”白啸云接下来的动作让展旌辞猝不及防，可多年习武的本能还是让他迅速出击去握住啸云的手，可就像他与啸云之间所有的相处所有的解释所有的关爱都是后知后觉晚来一步一样，他依旧没有拦住这个孩子。
几滴带着滚烫温度的液体溅到他脸上，展旌辞看到，白啸云以近乎无情的态度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脸，一道甚是可怖的刀伤从左侧下颌牵连至山根靠下的位置，并且迅速冒出血来，就像挂着十数根红线玛瑙一般。是，伤口很疼，可白啸云不在意是否多了这一道。
“啸云！”展旌辞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啸云的伤，却被啸云避了过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孩子，暴戾、多疑又常常自怨自艾，原来这才是啸云的另一面。展旌辞觉得，他真的从来没有看透过白啸云。
“啸云，你到底想要为师怎么做？”啸云流了很多血，展旌辞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以后再谈，可他自以为的退让一步，却是建立在哄下啸云并尽快停止他的无理取闹的行为的基础上的。
“我只想您在乎的是我。”
是白啸云，不是盛天心。
是白啸云，不是叶衡芷。
“可师父，您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匕首落在青石之上，沾染上的血逐渐因了尚未散去的雨水而渲染开来，白啸云自嘲般笑了，“又，何谈在乎呢……”
“师父，对不起。”一个极其标准的深揖，躬身下去的时候啸云艰难忍回了他的泪。
是时候告别了。
“云儿！”展旌辞面前白光一闪便是啸云化了猫儿离他而去，他追着那只左爪微跛却速度极快的猫儿来到后花园，他看到猫儿蹿上墙头的刹那似乎顿下身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清楚地看到那双澄蓝的猫眼中丝毫不再掩饰的因为留恋与悲凉交织出来的复杂而又浓厚的情绪，可那一眼只有一刹，随后猫儿跃下墙头，他再去追，已然消失不见。
他把啸云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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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冒泡：emmm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宝贝们心心念念的火葬场，反正云崽离家出走了，笨蛋师父哄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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